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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个名叫江遵的布衣士子,他摆出一个和善的笑,拢袖上前:
“世间不过一个巧字——没想到能在此处与崔兄弟遇上,真叫人欣喜不已。”
崔颂实在没看出江遵二人哪儿有欣喜的样子。
尤其是贺维,目光趋于呆滞,一副受到刺激的模样,怎么也不能把江遵的客套话当真。
将门关上,崔颂侧过身,为戏志才挡住门隙间的冷风,回了江遵一个同样“和善”
的笑:“确实是巧。
二位远道而来,又受了风雨,不若早些上楼换洗一番,以防寒气入体。”
不速之客一茬接着一茬,光戏志才就够他头痛了的。
崔颂完全不想应付江遵与贺维,只准备说些场面话,早点把两尊大佛送走。
听着双方违心的寒暄,大马金刀坐着灌酒的游侠嘲讽似的笑了笑,毫不遮掩的嗤笑在安静的大堂显得有些刺耳。
江遵微垂下眼,神色如常。
崔颂犹记得对方进门时对戏志才的无礼,索性当作没听见。
听着戏志才压抑而难以自抑的轻咳,想到史书上寥寥无几、最终止于“早卒”
的记载,崔颂不由有些烦闷,草草向几人拱手:“在下友人身体不适,就此别过。”
崔颂扶着戏志才上楼,将他安置在自己的榻上。
“我观志才身体欠妥,可有寻过医?”
另一个自己从未提过戏志才的病症,想必这病一定是近期显的征兆。
戏志才摆摆手,饮过崔颂递上的热水,待咳症有所舒缓,才道:“小小风寒,不碍。”
崔颂欲言又止。
虽忌于历史,对戏志才的身体状况有所怀疑,但他与志才不过初次相见,又有着怕被怀疑的顾虑,终究不好多说,只隐晦地提了一二,希望戏志才能早日重视身体的异状,免去“壮志未酬身先死”
的遗憾。
旧友重逢,免不了秉烛夜谈。
纵然崔颂心中乱跳,可这场硬仗,他不得不打。
二人先是叙旧了一番,又互相倾吐了各自的近况。
包括钟繇与荀攸的事。
崔颂方才知道,戏志才这一路也不太平。
山高水远,乱军劫掠,盗贼猖獗。
一人带着一个小僮,从颍川赶到长安,途中遇上的危险,非三言两语能够道尽。
提及董卓,崔颂意外地发现,戏志才对董卓的观感,远没有其他的士人那般糟糕。
“这天下方呈乱象,局势未定,若有一强权者,为衰颓的汉室扶以一臂之力、力挽狂澜,未必不能稳定朝纲,救黎民于水火之中。”
戏志才目光毅然,“董仲颖行事为人诟病,但他若能集权柄、除乱军、安天下,便是私德有损,亦不妨为一方枭雄、千古功臣。”
戏志才的观点,与时下主流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离经叛道。
崔颂从他的言谈中读出了对“中央集权”
的推崇与对“君君臣臣”
的轻视,暗暗吃惊之余,对于史书记载的“负俗之讥”
也有了理解。
如此言论,在以儒家为主流的汉朝,必然是要受人讥议的。
戏志才既已提起了这个话头,言谈之间毫无避忌,崔颂自然也不可能保持沉默。
他努力回忆另一个自己这两个月以来的教导,试着代入另一个崔颂的立场,接下这道论题。
“然则董卓毫无治国之能,虽有擢用名士之心,却更爱排除异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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