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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泌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可是突厥人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我们并不知道。
留后院和靖安司拼尽全力,也只是勉强捕捉到了其中一队的动向。”
说到这里,李泌用手指关节轻轻叩了一下松木案几:“本来靖安司设下请君入瓮之计,想用这一队狼卫钓出其他潜伏者。
可惜手下庸碌,功败垂成,在半个时辰之前竟让关键人物给逃了!”
李泌吩咐人把刚才那次行动的往来文牍都取来,让他浏览,隐隐有考校的意思。
张小敬翻了一遍,指着其中一条记录道:“突厥人来自草原,对马匹鸣叫最为敏感。
李司丞你下令清走货栈周围牲畜的时机太早,有声变无声,自然会引起警觉。”
李泌闻言,不由得怔在了原地,此前靖安司有过议论,曹破延是如何识破圈套的,结论莫衷一是。
李泌一直认为是崔六郎无能才会露出破绽,没想到原因居然在自己身上。
他本来有意考校这个人,看其有没有真本事,结果反倒让人把自己的错处揪出来了。
一念及此,李泌先是略有惭愧,可随后却微微笑了起来——这岂不正是靖安司寻找的人?
张小敬倒是面色如常,他在长安干了九年不良帅,什么诡异奇特的案子都经历过了,这点简单的推断还原,根本不算什么。
李泌叹息道:“入瓮之计失败之后,一切线索都断掉了。
我们唯一确定的是,狼卫一定会在今晚上元灯会时动手!”
说到这里,他看向窗外的日晷,目光凛然。
张小敬闻言一惊。
上元灯会向来是酉时燃烛,如今已过了巳时,满打满算只剩下四个时辰。
靖安司必须在四个时辰里,从百万人口的长安城中揪出所有的突厥狼卫,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张小敬这才明白,为何李泌会如此急切地把自己从死牢里提出来。
这件事太重要、太难、太急迫,寻常手段根本做不到,这位年轻的官员不得不兵行险招,纡尊降贵地跟一个死囚犯谈话。
李泌高挑的身材微微前倾:“四个时辰之内,你能做到吗?”
张小敬反问道:“为什么是我?”
“我查过你的注色经历,你之前在西域跟突厥人打过交道,对付他们应该很有经验;你又做了九年长安不良帅,这城市的情况,恐怕没人比你更熟。”
他有意停顿一下,复又抬起一只手,“只要你能办成这桩差事,我保你个敕许特赦。”
对死囚犯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赦免更有诱惑力了。
可张小敬没有流露出惊喜,他的独眼微微眯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恭敬地拱手:“多谢司丞美意,在下情愿回牢里等死。”
李泌眉角一抖,他居然拒绝了唯一可以求生的机会?为什么?
“长安有一百零八坊,想在四个时辰之内找出几个突厥人,神仙也没办法。
反正都是死,我现在回牢里,还落得个清省。”
张小敬摊开双手,然后转身朝外头走去。
“给你授宣节校尉,再加一个上府别将的实职,够不够?”
“这可不是酬劳的问题。”
李泌的脸色阴沉起来:“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开出你的条件!”
他不相信一个人会放弃这个机会,除非他不想活了。
张小敬继续向前走去:“我已经说了,这与酬劳多少无关,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你恨突厥人吗?”
李泌突然问了个无关的问题。
张小敬脚步停住了。
“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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