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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嫌弃道,“滚滚滚,别站在我身边,晦气!
柴火劈了没,衣裳都洗好了吗?”
她忙不迭点头答道,“都弄好了。”
“我饿了,赶紧烧饭去。”
她踏出那破陋不堪的茅草屋,一阵风吹乱了她垂在额上的零碎短发,那是女人为了省下银子随意给她剪的。
他家的草屋在山腰上,她爹以前是猎户,她娘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走了,留下她和她爹相依为命。
她娘死后没多久,她爹上山打猎伤了条腿,便不再打猎了。
只是他一辈子惯与野兽周旋,脾气耿直古怪,与村里人处不好,村里的老屋也便索性不住了,搬到了山上以前打猎时临时落脚之处。
这后娘是邻村一户穷苦人家的大姑娘,一日在山上走失了被她爹救了下来后便一直住在她家这茅草屋,直到现在。
她抱了几根劈好的柴火,一路走一路掉,掉了再捡,小小的身影在寒风中涩涩发抖摇摇晃晃。
偶尔到山上的采药人途径她家,总会惋惜地说道,“这孩子也不容易,日日干活,浑身上下就没一块是干净的,这小了还好说,大了的话可如何是好,有哪家姑娘能看上他家这光景,怕以后也是和他爹一样做个猎户,以山为家了。”
也怪不得路人误会,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整日灰头土脸的,只有粗布衣裳裹身,裤脚卷到膝盖处,不修边幅。
她爹喝得大醉之时偶尔会和她絮叨一些以前打猎的日子,她便习得一些猎物的本领,故而腰间总是别着一根削尖了的木棍防身。
他们一家甚少与别人交往,她除了上山采药砍柴几乎不出家,她爹外出干活也不太说话,村里人只知他家有个十多岁的孩子,却总以为是个小子,没成想是个姑娘。
她曾经远远地躲在村外偷看过村里的小姑娘,桃粉的外衫罩着淡蓝的长裙,束得齐整的发髻里插着好看的步摇,珍珠的翡翠的,跑起来就像是山间的蝴蝶一般,她不是不羡慕的。
只是……
韶歌隐在屋外的一处幽暗之中,长义抬头看着渐黑的天色,在他耳边提醒道,“殿下,起风了,怕是要下一场雨。
您在这儿守了好几日了,老龙王已经命人来催过几次,希望您能尽快回去,局势不明,分家部族需要你守在东海才能安心。”
“东海有韶辰就够了。
嫣儿这么小,整日吃不够穿不暖,我不放心放她一个人。”
长义叹了口气,“殿下,这段日子只是公主在凡间历劫,她这一世所受的苦皆是她这肉体凡胎的皮外之苦,待她历完劫回到西海,这些并不会对她有任何伤害,反之还能促她飞升上仙。
从她落入凡间至今,您为了护她周全已经屡屡破戒。
公主现如今作为一介凡人,甘苦命中自有定数,您干涉凡人气运不但会改了公主的命数,而且会被反噬,就算您不珍惜您的修为,我看着都可惜呢。”
“你说的这些,我岂会不知?可我就是看不得她受苦,即使我知道这样守着没有意义,可就是放不下。”
不远处的茅屋里炊烟缓缓升起,他的目光变得深邃。
长义自知无法劝解他,只好无言地陪在他身边,心里默默地数着这凡间的十多年来韶歌多少次施法帮助澜嫣,怪不得老龙王会日日让人来请,也是担心他如此执迷不悟下去而愈发伤害自己而不自知吧。
澜嫣在凡间的名字唤作薛蘅,她三岁时,由于母亲已不在身边,薛父的腿受了伤便日日借酒消愁,她已经学会在家生火做饭照顾自己和父亲。
有时她爹发起脾气,酒瓶砸在冰冷的地上,碎片朝她飞来,她躲避不及,眼看要在脸上留下伤痕时,韶歌会造出凡人看不见的冰盾将碎片挡下。
幸好她当时年纪小,而薛父酩酊大醉,否则这么明显的破绽定会被发现。
薛蘅六岁时,那女人因为迷了路赖在了她家,却什么活也不干。
她除了照顾父亲,还要照顾二娘。
每日都有干不完的活儿,采药交给父亲带到集市上变卖换取家用,在河里抓鱼当晚饭……有一日她赤着脚在溪里追着鱼,一脚踏空差些摔下了溪水尽头的断崖。
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岸边的大石上,身边还有做好的火堆,火上烤着鲜嫩的鱼肉。
她只当是路过的侠士将她救了下来,对着虚无的天地间拜了又拜,感谢天赐的好运气。
柴房里突然多出来的柴火堆,经常在溪岸上发现的鲜鱼,林林总总,韶歌每次出手相助,指尖所感受到的颤抖时刻警醒他,他这是在糟蹋自己。
但哪怕长义多番阻止,老龙王良苦用心,他只要看着欣喜的笑容爬上那熟悉的倔强的脸庞,所受的一切似乎都值得了,若是能换她一世安稳,哪怕耗他一部分修为又如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倘若她不在身边,没有守护的人,空有一身修为又有何用?
澜嫣下凡历劫,韶歌亦是。
她就是他的劫,一劫便是一世,仙人长长久久的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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