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的一切,不就是一种贿赂吗?
给予这种贿赂的机会有很多,只是以往所罗门并不屑于收获这种来的太过容易的爱戴,而是无所顾忌地散发自己作为真神的威严,使朝臣和他们的家眷都把头埋得低低的,只敢去看祂随着踱步在红毯上慢慢滑过的大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饱含崇敬地直视祂的面孔——黑皇帝扭曲了自身的规则,以至于序列不高的非凡者也能瞻仰祂。
气氛越来越热烈,除了经常和皇帝打交道的天使家族的大公爵们,许多并不算显赫的贵族也都壮起胆子,去向黑皇帝祝酒,虔诚地亲吻祂手指上的黑曜石戒指——这君臣和谐的画卷延续了很长,直到一个头发半白的侯爵带着长子前来,透特觉得那年轻人有点眼熟,这时亚伯拉罕公爵恰巧走了过来,语气冷淡地说:“他本可以成为我们家族的一份子。”
透特脑子转了个弯儿,才想起来这人和伯特利很宠爱的一个后裔非常要好,热恋中的情人总是形影不离,透特之前还撞到他们在花园里手挽着手——可奇怪的是,今天这么盛大的场合,那个和伯特利有着相似蓝眼睛的小姑娘却连影子都没瞧见。
听这语气是分手了?透特心想,因为家境差距吗?但在祂的印象里,伯特利对“门当户对”这一条件的要求和其他贵族比起来非常宽松……虽然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祂对自己的家族有足够的自信,认为并不需要通过联姻之类的手段来壮大实力,也不觉得族人和身份卑微的人结婚就会让家族的荣耀蒙尘。
所以是因为性格不合才分开的吗?透特一边揣测着,一边留意着所罗门那边的动静,所罗门问那位侯爵,自己手上那枚黑曜石的戒指如何,听到了意料之中的赞美后,所罗门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又感叹道:“如果把它换成能艾哲红石,想必会更加光彩夺目吧。”
气氛在一瞬间凝滞了,那个侯爵和祂的长子的笑容变得像冷凝的蜡一样僵硬,灯光带来的暖意被秩序的阴影驱散——它们从桌子下,裙摆下,人体雕塑的脚边,从每一个人眼不会过多注意的地方蔓延出来,而在这片令人畏惧的黑暗中,一张张寒光凛冽的金属面具浮现出来。
透特明白了踏入宫殿时那目光的来源——它们来自于一支直属于皇帝,从头发丝到生命都由皇帝支配的队伍,队伍里的每个人都带着金属面具,而在面具之下,他们可能是端盘子的侍女,可能是修枝子的花匠,可能是戴老花镜的裁缝,许多人毫无察觉地与他们擦肩而过,又在不经意间被他们抓住把柄,不够分量的贵族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而有所察觉的贵族用“影子”一词代称他们。
利刃噌的出鞘,肉体落地发出闷响,女人的尖叫声在没有灯光的黑暗里炸开,紧接着又变成了仿佛被捏住脖子的呜咽,等到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一片血洼蔓延开来,而所罗门面前的侯爵和他的长子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块发着幽光的非凡特性。
乐声依旧在厅堂中缓缓流淌,可人群却不再笑闹,保持着死一般的寂静,仆役们鱼贯而入,卖力地擦洗着地上的血迹,像丢垃圾一样把一个个仍睁着眼的头颅丢进大麻袋。亚伯拉罕一脸淡漠地转了转拇指上的蓝欧泊戒指,透特顿时明白祂对此早有预料。
尽管出于对学徒天性的尊重,亚伯拉罕公爵在挑选伴侣的事宜上通常给予后代充分的自由,但这份自由的前提是不给家族沾一身腥——而那位和被处决者有着深厚羁绊的亚伯拉罕之所以没有出席今天的场合,恐怕也是祂的授意。
至于所罗门刚刚说的艾哲红石……
想到这儿,透特无声地叹了口气,先前的神战看似大获全胜,但其实暴露了很多问题,比如六神在普通群众中扎根很深,以至于神明们在天上战斗时,地上的暴乱也被同时引动,如果得不到及时的镇压,黑皇帝的锚点便会被动摇;再比如神秘学资源的外泄,给帝国西部边境造成重创的青铜骑士的核心中被发现了大量艾哲红石——比起做抬高身价的饰品,这种色泽瑰丽的矿物更重要的作用是制造增幅装置。
如果不是烈阳信徒自个儿发现了一条矿脉,那就是帝国里有人吃里扒外了。
而自神战结束后,一直盛行的“皇帝陛下战无不胜”,“帝国永世不衰”这种看似自大狂妄的舆论,实际上也是让那些心虚的家伙放松警惕,好让“影子”们将他们的罪证一个个地搜集出来。
皇帝则等待着,等待着……等到欢庆的气氛达到顶点,人人都在酒精和舞曲中迷醉时,再将他们拖入死亡和绝望的深渊。
“不就是想搞人心态么。”
这是透特对此的唯一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