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丝丝血水,黏连着沙土看起来要多可怜就多可怜,她低眉顺眼的哀求道:“小姐,求求你了,给口吃的吧,孩子就要饿死了,求求你了小姐,给口吃的吧,只要给口吃的,您想怎么样都成,我给小姐当牛做马。”
郁臻没有看她,反而看向一旁正在打哈欠的铁牛,莫名的问了一句:“铁牛,你知道引爆点在哪里吗?”
“?”铁牛绿色的猫眼儿满是不解疑惑。
郁臻见状笑了笑,没有为他解答,而是看向正跪在地上哀求的女人,淡淡的说:“你走吧,我这也没有多余的吃的。”
女人不肯走,赖在地上不起来,又砰砰的开始磕头,继续哀求:“小姐,你就发发善心,行行好吧,我孩子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饭了,您就发发善心,救救他吧。”
郁臻没有搭理她,将锅里的最后一点面条捞进碗里,又用汤勺舀了两勺面汤,一边吹,一边吃了起来。
女人怀里的小孩儿看着那碗面条,眼里满是渴望,想伸手去够,怎么都没力气,连哭声都发不出来了,只是抓着女人领口的手紧了紧,似乎通过这个办法来告诉女人他好饿,真的真的好饿。
女人磕的头晕眼花,见郁臻依旧无动于衷,再看看怀里就剩下一口气儿的孩子,心里止不住的愤恨,忽然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那双眼睛盯着郁臻的头发和眼睛直勾勾的看,怨恨的扯着嗓子叫道:“你,你是妖怪,你和我们长得都不一样,你就是祸精。”
她身后忽然出现一群男男女女,约莫七八个人,一样的面黄肌瘦,一样的破衣陋叟,一样的眼神怨毒。
女人消瘦的脸颊凹陷,衬得眼珠子更大更凸,瞪着郁臻仿佛下一秒就能掉下来,指着郁臻尖叫道:“都是你,你是妖怪,这场旱灾说不定就是你搞得鬼!”
立刻就有人附和她:“就是,她和我们长得都不一样,只有老人的头发才是白的,你们看她的脸,哪有老婆子的样子,一定是吃人的妖怪才能保持的这么年轻,还有她的眼睛,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睛呢,她不是妖怪,是什么!?”
“还有那只黑猫,长得这么肥,一定是猫妖吃人肉才能长得这么肥!一定是他们害的老天不下雨害的地里长不出庄稼,都怪她,是她的错!”
“把她抓起来烧死!说不定老天就肯下雨了!”
人群激愤的呐喊:“烧死她,烧死她!”
他们不敢怪老天,也不敢怪朝廷,只能将无处发泄的怒火宣泄到一个与他们不同的人身上,他们不管郁臻到底是不是妖怪,他们只知道烧死眼前这个怪异的女人说不定老天爷就肯下雨救救他们了。
郁臻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抹了抹嘴巴,笑着对铁牛道:“你看,这就是起爆点。”
群情激愤,这群瘦骨嶙峋的灾民们举着火把站在树林里,嘴里喊着要把郁臻和铁牛抓起来烧死祭天,说不定老天爷会看他们抓妖怪有功可怜他们就肯下雨了。
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所有的道德底线,礼义廉耻在活下来面前就是个屁,在生死存亡之际,善意会在饥渴痛苦中一点点泯灭,恶意被无限放大,这群灾民都饿疯了。
树林火光跳跃,郁臻望着那一双双恨她入骨的眼睛,就好像这一切苦难都是郁臻造成的,一切都是郁臻的错。
只因为她有一袭如瀑布般银白色长发,又与他人格格不入一双异色的眸子。
在这个封闭的年代,连送一份家书都要一年半载的年代,总会把与他们不一样的人妖魔化。
可郁臻不怪他们。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背在身后的小银鱼抽了出来,在手中挽了个剑花后,直直的插在了面前干涸的土地里,精钢打造的横刀反射出冷冽的寒光,仿佛那不是一把刀,而是能吃人的猛兽。
这个时代的刀匠还没掌握冶钢技术,军队的刀都是精铁锻造而成,普通百姓家里的菜刀杂质较多,还不如精铁,像是小银鱼这样的精钢横刀之前就根本没出现过。
人群被刀光闪了眼,对于陌生的东西总会觉得恐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盯着小银鱼窃窃私语。
“那是什么东西?好像是刀,不过怎么跟之前来村里收税的官差老爷腰上别的不一样?”
“那,那肯定是妖怪的法器,我们小心点,万一那个妖怪发疯了把我们都杀了怎么办?”
“要,要不还是算了,她可是妖怪,万一我们打不过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啊!”
“我,我也是,我想活着,我想活着啊,怎么就活不了呢?我老娘,老爹,还有哥哥嫂嫂全都饿死了,我不想死,我想活啊!”
说着说着,有人开始哭了起来,但他们太饿了太渴了,早就什么都哭不出来了,只能干嚎,没有眼泪儿的呜咽。
消极的情绪弥漫在众人之间挥之不去。
郁臻冷眼旁观。
她得先保证自己和铁牛吃饱喝足,有余力了才能去帮助别人。
郁臻灭了火堆,起身看了看泡面锅,发现里面还剩下两勺面汤,她放的水少,煮剩下的面汤浓郁,喝了也能顶个半饱,如果只是这点面汤倒是给了就给了。
她抬眼看了看女人怀里头发枯黄稀疏,半死不活的小男孩,问女人:“有碗吗?”
女人正哭着呢,被她问的一愣,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呆呆的点头:“有,有的……”
“拿过来。”
女人一听,连忙喊身后一个同样瘦的皮包骨头的男人:“孩儿他爹,碗,碗,快拿碗来!”
一支木碗被送到了郁臻面前。
郁臻接过碗,拿着汤勺将锅里剩余的那丁点面汤刮了个干净,没多少,也就刚到个碗底儿,可就这么点面汤,就能救一个人的命。
多么悲哀。
碗送到了女人手里:“就剩这点了,让你的孩子喝吧。”
面汤的余温透过碗壁暖着女人的手心,她瘦跟鸡爪的一样的手小心翼翼的拿着碗送到了小男孩嘴边儿,高兴的道:“贵儿,快喝,快喝,喝了就活了,喝了就能活。”
她的嘴巴干裂的起皮,一说话就跟着裂开口子往外渗血,干的口腔里连一口唾沫都分泌不出来,可就是渴到了这种程度也不舍得喝一口。
其他人看的直舔嘴,似乎在隔空品尝这碗面汤的美味。
有了这碗汤,就能活命,活过今晚,说不定明天就能下雨了,有水就能种地,怎么样都饿不死。
得活下去。
忽然,有人动了,一把将贴在小男孩嘴边的木碗抢了过去,迫不及待的,狼吞虎咽的仰头咕咚咕咚两下将那点汤水喝了个干净。
女人愣住了,跟傻了一样愣愣的看着那人将给自己孩子救命用的汤水喝干净,还顺带着抹了下嘴巴。
过几秒,女人放下孩子,跟疯了一样朝那人扑了过去,双眼赤红的边厮打边骂:“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你这个天杀的坏种,我的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杀千刀的坏种,你要害死我的贵儿,我杀了你!”
那人的家人见状想把女人拉开,结果被女人咬了两口,顿时气得狠狠扇了她两个嘴巴子,女人的丈夫和哥哥见她被打,也红着眼睛冲了上去。
一时间两拨人扭打在一起,混乱一片。
郁臻只是看了一眼,抱着铁牛,转身朝为林子外走去,离开了。
接着皎洁的月光,一人一猫走在静谧的小路上,一路上郁臻都没开口,气氛压抑。
铁牛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压抑沉闷的气氛,开口问:“郁司令,你怎么了?心里难受?”
“难受什么?”
“那个小男孩儿,还有这群饿疯了的灾民。”
“没什么好难受的,不是我毁坏了庄稼,不是我让老天不下雨,不是我让那群当官的腐败,既然什么都不是我做得,我难受什么?人各有各的命。”
铁牛翘起一边儿胡子,露出半颗尖牙来,神情很是不屑:“你骗人。”
“你算不人。”
“爷知道你心善。”
“但我不是至善。”郁臻沉默了一下,道:“先管好自己吧,管好自己再去管别人。”
月光皎皎,又圆又明亮,郁臻走了几百米,忽然停了下来,她回过头,皱着眉,问树后躲躲藏藏的那几抹影子:“跟着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