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翠花,脸蛋很肉,红扑扑,目光僵直,笑容笨拙,嗓门宽敞,来自山东;或者叫小梅,脸蛋殷红,笑容讨好,穿着艳丽,时尚低俗,老家是驻马店;或者是小芳,大眼睛像戴了假睫毛,水汪汪,会说话,惑人,鹅蛋脸,白皙漂亮,但左右脸不对称,一个敏感的重庆妹子;或者,叫婷婷,符合国际审美的小脑袋,目光狡猾,有轻微甲亢,容易生气撅嘴,唇极薄,下巴尖,细腰肥臀,亭亭玉立的湖南姑娘……十八、九岁,或是二十二、三岁,虽然是乡下丫头,但个头长出来了,青春年华,皮肤细又白,头发密又黑,胸脯丰满,眼睛水灵。
她只初中毕业,但最后的那个暑假里,读过几本文学书,被同村的小伙偷偷注视过,心里也暗恋过自己的班长或者教化学的老师,所以眼睛有些朦胧,有些羞涩,心里有模糊的幻想,说话的语气之间,有对小说女主人公、电视剧女主角的模仿……
没有什么文化,只有青春和梦想。来自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胸怀里的愿望,那获取财富、嫁个有钱人的强烈渴望。这个渴望本来是别人的,是爷爷姥姥、大舅小叔、姑婶姨娘们的,他们常年地唠叨着,把这个渴望寄托在了她的身上,驻扎进她的心里。他们大伙儿选中了她,因为她是他们唯一的本钱,他们全都准备就在一疙瘩里互相陪伴下去了,但他们推选了她,只有她,她的年龄、性别、模样,就是进城掘金的通行证。
她来了,来到都市,走进陌生人群,陷入喧哗的漩涡……
她做过超市收银员,做过饮水店的接线员,因为挣钱不多,她很快辞了。接着,进过老乡的介绍,介绍给一个大老板,到老板的海鲜酒楼上班,第一次收客人的小费,就几乎是她以前半月的工资,她惊呆了。
从此如鱼得水,留了下来,努力工作。
她那样的肤色(如果不浓妆艳抹的话),不说南方女子不可能有,北方女子如此洁白无暇的也少见,那真是山野清泉养出来的,如凝脂,一丝杂色也没有。
在大酒家里呆久了,接待的都是有钱有势或者有权的人,不止天生丽质,性格朝“有素养”的方面修炼,变得格外沉静,不像那些一得闲就叽叽呱呱个没完的女孩子,她们做最底层的服务员工作,还得度过漫漫岁月啊。
所以,她在那海鲜酒家的广阔大厅里,在华丽桌布和餐椅之间,在满身鱼腥味面无表情的女服务员堆里,一下子就可以跳进客人的眼,他们会远远指着她对楼面部长说:“叫她过来!”
很快,她也做到了部长。
穿上深色的制服,她苗条了。头发挽成了髻,显得成熟了许多。脸上有了恰当的微笑,身手爽利,应酬的话说得恰到好处。老板及时给她配了手机,可以直接把电话打到她手机上。一些从手机短信里传过来的黄段子,是可以惹客人兴奋和喜悦的,她也记住了,不时把握住机会说给客人听,一桌客人乐得忘记看最后的结算单了,多计算了一只红酒或香烟也不在乎。
她还有给客人打折的权利。左胸上戴着小小的金属铭牌,一到饭市就应接不暇,但始终有条有理,左手拿对讲机,右手接听手机,衣袋里插一支写菜单用的圆珠笔,穿行在二楼三楼的各个包房里,问候一下新来的客人:“味道好不好啊?”给桌上的每一位派名片。
为了让客人多多消费高档酒水,她挨个给客人敬酒。她有很多吐酒的技巧,比如吐在茶杯里,吐在擦手湿毛巾上,等等。当然,酒量也练出来了,一喝脸色就绯红,用餐的老板们高兴死了。老板们都记住了她,下次,他们就打她的手机定房。
经她手定房的客人越来越多,都是回头客、老主顾,她又周到,点菜总给恰当的建议,处处为请客者的排场、为买单人的钱包着想,亲自上菜,又敬上一圈酒,粉面微红,桃花一般。客人往往会找机会捉一下她的手,或说些咸湿的话,她才不会像那些笨女孩,鼓起腮帮子甩手甩脸子得罪客人,更不会像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子,一被挑逗就惊乍喊叫。她会先顺从客人,也反过来挑逗一下他们,如果他们再进一步动作,她也会巧妙地制止他们,在逗笑的同时,及时脱身离开。
海鲜酒家是做潮州菜的,菜式很精致,蔬菜也要榨成了汁儿做羹或煮进粥里,别的就更不用说了,燕窝木瓜盅一定会装饰上精致的小伞,鱼翅要把小餐车推进房来,就在客人旁边让专门的厨师现场烹煮伺候,捞翅、滚汤、配料,魔术一般,将吃的仪式做足。菜特别贵。不过,来这里的不是身家过千万的老板,就是国企的老总,或其他可以消费公款的人士。他们吃喝掉的,买单人当然都计算在自己的生意成本里了,所以,越贵越有面子,生意越大,职位升得越高。漫长的吃喝过程结束,餐后果也吃尽了,最后漱口茶,一个个走去停车...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