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灰暗的大海压抑不住惊恐,风浪越来越大。在暗绿色的海面上,“白头浪”越滚越近,如同疯狂的恶魔,向海边的酒店扑来,漫过了石堤,在酒店前大礁石那儿撞出十几米高的巨浪,又狠狠地砸下来,发出一阵阵轰响。原先耸立在海滩、上面安装了观测仪器的近十米高铁架,现在只剩一小截在水面上。停车场的边上,两排大王椰子树坚贞不屈,悲壮昂扬,枝叶起伏。酒店露天停车场上所有汽车早已停放到山上,现在那里,空空荡荡,只有几艘小船,像被主人抛弃的旧梦,保持着暗哑的沉默。
酒店一楼,已经被半夜的风浪肆虐蹂躏过,一副破败凄凉的景象:大堂的窗玻璃全部被海浪扑得破碎,吧柜、壁柜可怕地倾覆,石膏做的天花脱落下来,吊灯坠落,曾经华丽的窗帘脱落在废墟之中。海水带来了大量的泥沙,夹杂着死贝壳和死鱼,淤积在大堂地板上,形成沙丘,几乎和餐桌一般高。
凌晨天空的颜色,和海差不多,一样的灰暗、不祥。没有黎明,没有一丝澄澈的光线,台风就在附近潜伏,随时会挥舞它残暴的翅膀。
大约五点的时候,一个高耸的身影无声地出现了,是身强体壮的男人,扛着昏迷的女孩,悄悄地从四楼的一个房间出来,穿过昏暗的走廊,下到二楼,再到一楼。他训练有素,脚板踏在楼梯上,没有半点声响。但是,他下不去了,一楼被海水冲进来的泥沙,已经将楼梯口堵住,楼梯的一半被埋在沙里,人离天花板很近。他稍稍试了一下,一条腿差点被湿淋淋的泥沙吞没,女孩也差点从他肩上滑下来。那泥沙松软如同沼泽,是决不能踩的,踩进去,起码齐腰深,人就出不来了。
好在女孩轻,他稍一颠,就把她重新在自己的肩上搁好了。他一只手扶住楼梯扶手,站立了几秒钟,立刻想到了办法。女孩是很轻,像他肩上的一件衣服,他不需要将她放下,扛着她,他照样身手敏捷。他伸手,将一楼天花上一些脱落的木板抽了两块下来,用它们垫在沙上,成为一条临时的栈桥,走在木板上,就可以防止陷进泥沙拔不出腿。走完一块,又拖另一块更换,这样,很顺利地,他来到酒店外。
海水在黎明前退去一些,但依然还是漫到酒店大门前。他蹬掉脚上的皮鞋,趔趄着,走向连接大海的台阶,渐渐走进水里。很快,他到了齐腰深的水中。他没有将肩上昏迷的少女放下,因为,这种地方,是无法让她消失的。这时候,他变得小心翼翼了,他当然知道,水里无处不在的漩涡,像怪兽的嘴一样地可怕。他再走下一级,伸着脚,在浑水里摸索那石堤的位置,石堤下才是真正的海,只有暗流涌动的海水,才可以将女人带走,彻底、干净,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已经站在石堤上了,海水推动着他的身体,他要很费劲,才能够让自己站住,不至于跌进水里。海面上滚过来团团的白色泡沫,掠过他的胸前,接着涌向他身后的酒店。他几乎站不住,要被强大的海水的浮力托起来。这水流恰到好处,他准备就将女孩放进这浑浊不堪的水里。
突然,一声呼喊惊破黎明,犹如万年寂静中的海啸,令他险些跌进水里。
“我等你很久了,刘风!”
随着喊声,椰子树旁边的小船里,跃出一个人影,冲了过来……
刘风闻声,惊魂甫定,想退回到台阶上,但海水阻挡了他。抛下女孩,半游半跑,迅速退回酒店。他回到自己刚才用木板搭的栈桥上。穿过大堂时,他不忘随手抽走了脚下的木板,令追击者无法近前。
从大堂后面的出口,他很快跑到后山腰的临时停车场。那里,一辆黑色的别克车已经发动,车门轻轻地打开,里面是个裹着黑绸缎衣服的胖女人。他钻进车里,口里叫:“凤姐!”
眼睛浮肿、表情阴郁的黑服女人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立刻放开刹车,轿车冲向山路上。
是黎明时分了,尽管天空阴云密布,细雨蒙蒙,道路和山野还是清晰了很多。他将车窗降下,看后视镜,一边看一边催促说:“开快点,凤姐!”
黑服女人说:“我眼花,你来!”
他俩迅速换位之后,他猛踩油门,将车速提到160码以上,驾着车在台山市郊的公路上,闪电一般奔窜。
台风在夜里面掀掉了无数房屋的顶,公路旁,不时可以见到光着上身的男人焦急地寻觅自己走失的牛羊,而那些黑夜被风暴恐吓而冲出圈门的畜牲,此时因为迷途,优哉游哉地在道路上漫步,也不躲避汽车,仿佛有了被台风侵犯的经历,什么都不在话下了。他嘴里诅咒这些畜牲,一边狠按喇叭,最终不得不躲避漫不经心的它们。一些根基不稳的小叶榕树倒伏在地,有些还横在路上,他不得不停车,费劲地挪开。到处可见山坡塌方,大石头滚落在公路上,他小心地回避着。
台山市各个出入口的路段均被积水阻断。
他们接连奔到东西两个高速公路入口,都不得不掉头。台风一来,高速公路入口就被封闭了。他们折回去,找老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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