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本是强人所难。
尉迟南看了一眼自己被躲开的手,“朕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子。”
“未能如陛下的愿,是臣妾太愚笨了。”看着他,表情依旧是柔顺的,甚至带了些乞怜,她生得一双好眼睛,很会骗人。
他确实没有当她是特别的存在,这么多年,他一直是这么对待他的女人的,没有谁会更特别,即使是他那位早逝的发妻,因为是第一个女人,也因为她隐忍的东西更多,遭受的苦难也更多,所以他一直尊重她,即使逝去了多年,但那后位他一直空悬着,算是对她多年跟随的一个补偿。
他不是不疼爱他的女人,只是他不希望她们太过特殊,因为他不想为了后宫分心。
没有男人不食色的,何况他也有这权利,她是不及赵又欣她们那般的天香国色,但如果说仅仅是因为朝廷的事让他去迁就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那也绝不可能,他喜欢她身子里的那股清淡无为、乖顺尤怜。
但如果单凭他喜欢就想硬起来耍脾气,他是不会容忍的,不管他是否喜欢过这个女人。
所以莫蓉这一招抗旨是用错了地方,起码对他来说是用错了。
这是她的失策,不该用抗旨这么敏感的行为来解决问题,所以在接受了她的拒绝后,他很久不再踏进崇华苑,也不再点召莫蓉,这是对她违逆的小小惩戒。
可这一切却又恰好和了莫蓉的心意,因为这一年来她装得很辛苦。
她说不上对他是什么情感,也许敬畏大过一切,每次的召幸都是痛苦的,因为畏首畏尾,甚至不敢轻易合眼,因为怕离开的时辰耽搁了。
这一秋过得很快,就在莫家高起高落的大戏中平稳地度过了。
莫函入了牢狱,莫蓉不再被召幸,莫汉阳、莫平奴甚至被调去了西北,虽然仍任职,但西北军哪比得上御林军,所以说,小小跳了一把的莫家是完了,载着京城大街小巷的口水,莫家这点牙慧被捡了又扔,扔了又捡的反复中,最终被大雪给淹了个无声无息,京城什么地方?大起大落,唱大戏的地方,多少好戏也抵不过一波又一波的新戏,想出头,那就要挺得时间长些。
一场大雪的莅临宣布了隆冬的到来。
听说梁昭华的弟弟得了今年的武状元,皇上一高兴,同意梁昭华携子回娘家过三天,多大恩宠!不管皇上平时对梁昭华如何,但她始终都是他在做皇子时纳得侧妃,这份情意是别人夺也夺不去的,更别说人家还是皇长子的母亲,即使是赵又欣这样得宠的宠妃也是望尘莫及的,皇上就这点好,念旧。
也许吧,他可能是念旧的,但谁知道呢,天下人都在猜他一个人的心思,但又始终猜不准,所以才有什么伴君如伴虎的说辞。
崇华苑依旧杵在后宫院墙的角落里,没有空出来,也许是因为皇帝陛下宅心仁厚,或者念旧,没有把这个不懂规矩、胆大包天的小女子给赶到哪座冷宫里尝试什么才是真正的悲凉。
莫蓉依旧住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安静地住着,就像她的兄长安静地坐大牢一样。
“只有卫娘娘还记得我们娘娘。”庞朵捧着加好香料的手炉递到卫淑仪卫罗的手上。
卫罗看看身旁的莫蓉,“之前我一直少来这里,你不怪我吧?”与卫罗认识是刚进宫那会儿的事了,与她不同,卫罗进宫便升了品级,毕竟叔叔是南省的封疆大吏,但她一直都特别关照她,还借着与皇上乳母陈夫人的好关系,提携了莫蓉一把。
“之前我这里太多麻烦,不来是好事。”莫蓉得宠的那段日子,卫罗相反却很少过来,到是她现在不得宠了,她却常来看她,她能理解,卫罗的日子也不好过,尽管叔叔是封疆大吏,但树大招风,她更加不敢行差踏错。
“不过就是一时的赌气,你何必跟皇上较这个劲?”她自然知道莫蓉与皇上之间的种种矛盾。
“我现在想,如果我没有晋升这个婕妤的头衔,也许最好。”晋升了,反倒是害了家人。
“婶母上次来宫里探视,我听她说了一点,家叔的意思是,你兄长下狱未必是坏事,依照往常的此类案子,你兄长不会是来京里坐牢,而应该是在东省。”看着莫蓉,“你能明白吗?在东省的话,可能你兄长已经没命了。”
点头,这事她事后也想过,也许是他救了兄长一命,但如果这一切都不用发生,那不是更好?做好皇帝的好官,很难,也未必会有好结果,她只是单纯地希望家里人平安,大富大贵可以不要,“总之是以至此,再难回头,说什么都晚了。”
卫罗摇头而笑,因为她的眼睛里并没有因为失宠而释出过多的哀伤,反倒是解脱了一样,“你是真得看得开,还是从来就不记得自己住得是什么地方?”
“这两者不管是哪一样,都比争得头破血流的好,你不觉得吗?”
伴着隆冬大雪,屋里茶香缭绕,两个女人淡笑如风。
可以自在吗?可这里终归不是个自在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