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谢家的灵气,好像已经完全集于他一身。”
姜希夷道:“我听说他成名的很早,在他少年的时候,就击败了十分有名又厉害的剑客。”
谢王孙道:“不错,他十来岁的时候击败了华少坤,一剑成名。不过那是因为华少坤的剑法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高,而且他也实在是太骄傲了,根本没有把一二十来岁的孩子放在眼里。”
他慢慢的接着道:“一个人要学剑,就应该诚心正意,绝不能太骄傲,骄傲最容易造成疏忽,任何一点疏忽都足以致命。”
这的确是金玉良言,姜希夷想到了当初燕十三和广乐宜那一战,燕十三确确实实是喝了酒,在战前喝酒,对于一些要求完美的剑客来说,确实是大忌,但是和广乐宜比起来,他喝酒并不算什么,因为广乐宜整个人都已经被骄傲灌满。
谢王孙笑了笑,道:“我那孩子并没有这种毛病,他虽然少年时就已经成名,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轻视过任何人。”
姜希夷忍不住点头赞同道:“不错,一个人若是想赢,就绝对不会低估自己的对手,一个人太自满,去低估别人,那他一定输的很快,死的很快。”
等她将话说完后,她愣了愣,这话是当初花灵铃说过的。
谢王孙听到姜希夷的话也是点了点头,不过之后又常常叹了口气,道:“你也明白这一点就很好,他也懂得这一点,不过这也是他的不幸。”
姜希夷道:“为什么?”
谢王孙道:“就是因为他从不轻视任何人,所以他对敌时就必尽全力。”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姜希夷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谢王孙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姜希夷这一点。
不是所有人都能控制住剑,不是所有人都能将一颗杀心收放自如。
所以,谢晓峰剑下必定会伤人。
他的剑还是杀人剑,他的心是不是也是杀人心?
姜希夷不知道。
谢王孙又在叹息,道:“他平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他的杀戮气太重了。”
姜希夷道:“可有时候,杀人并不是因为自己想,而是因为没有选择的余地,所以不得不。”
她的眼神看向了远方,眼前突然出现了嵩山峰顶上的画面,满眼都是血,那天她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但是只因为如果她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把她杀死。
姜希夷叹息道:“人只要到了江湖中,有时候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杀人也一样。”
谢王孙脚步停下,他看着她,看了很久,眼睛里忽然露出了中很奇怪的神情,忽然道:“想不到了解他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姑娘,你是不是想见见他?”
姜希夷道:“是。”
谢王孙道:“好,你跟我来。”
夜。
夜色初临,神剑山庄中已经有灯火次第亮起。
秋风低沉如同叹息。
就在这时,剑光一闪,划破了这黑暗。
一个人,一柄剑。
人的动作矫健如鹰,剑的冲刺迅疾如电。
这人绝不是谢晓峰。
因为他是在谢王孙背后出现,他的剑也直刺谢王孙背心。
姜希夷见到那剑光,提步纵身,右手作指,凌空虚点,左手两指竖起,朝着剑身而去。
谢王孙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只是叹息着弯下腰,去拾路边的一片枯叶。
他的动作很缓慢,他去拾这枯叶,看起来只不过是因为心中恰巧有所感触,因为他的生命就如同这片枯叶,已经枯萎凋落。
但姜希夷瞳孔一缩。
因为就是因为这一下,他恰巧避开了这闪电般的一剑。
姜希夷夹住了那一柄剑,但是她知道,这剑尖和谢王孙的背心之间的距离,只有一瞬间。
就算她没有出手,剑尖也绝刺不到谢王孙。
一发之间,瞬息万变。
而出剑的那个人,凌空倒翻,落在了两丈之外,投身入湖,湖面掀起了一圈圈涟漪,然后再也不见。
秋风依然在叹息。
谢王孙慢慢拾起了那片枯叶,静静地凝视着,仿佛还没有发觉刚才的事情。
姜希夷心中此刻对这个老人满是尊敬。
在她见到这个老人时,她的手就不自觉按在了剑上,她的剑已经不自觉震动了起来。
她知道这个人绝对不简单,现在她在知道,他究竟如何不简单。
谢王孙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的武功已到了化境,完全炉火纯青,已经和自然融为一体,所以常人是看不出来的。
当酷寒来临时,你看不出它的力量,它却在无形中使水变成冰,将人冻死。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谢王孙的这种“平凡”究竟是从多么不平凡中锻炼出来的?
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这种“平凡”?
姜希夷什么都没说,她虽然看出来了许多事情,但是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因为她想到了暗室之中的那张纸条。
——“剑为兵中之君,为霸者忘却生死,为帅者忘却自身,为君者溶于天地间。夫驭剑之人,中正平和,胸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