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成年,老去,一代代这样活下来,生命是种无法小觑的力量。
可叶儿觉得自己的生命力没有那么顽强,冷得有些麻木,天空应该是飘起了雪花,下起了冰渣,这时候的风应该是夹着冰渣的刀子,刮得脸上都疼,衣服都刮破了,全身都疼,疼久了就觉得这么苦为什么还要活着,活着这么疼,何必要来受这样的苦?
因为这样的想法,心跟着疼了,因为那么多人不疼,不苦,幸福着。
家家户户柴米油盐,清晨豆浆包子,中午快餐盒饭,晚上在父母的叨扰里说着学习,说着同学,说着工作,说着同事,说着社区里谁家的狗丢了主人急得直哭……
等等等等……
家庭日复一日的平淡枯燥却又美满,幸福……
那是她求都求不来的东西,现在连个念相都没有了,她一直努力想要保留的东西,现在连个念相都没有了……
“非言,你到医院里来,对,我岳父所在的医院。”江昭一手制着叶儿,一手拿着手机打完电话挂掉。
叶儿无论如何都不肯回到医院里去,拼命的往外走,江昭没有办法,只能打电话给秦非言,让他过来处理云宏伟的事。
人在受到巨大打击的时候,会出现逃避现实的做法,用另外一种举动来掩盖无法接受的事实,就像现在的叶儿,她觉得不在医院,云宏伟抢救无效的事实便不成立。
只要她装作没听到,就不可能变成事实。
时间会倒回,会想着如果这时候去干什么,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秦非言赶到医院的时候,叶儿在江昭的怀里睡着了,江昭坐在休息室的大沙发上,叶儿躺坐在他的腿上,头枕在他的肩臂上,长腿放在沙发上……
这样的姿势,睡起来不舒服,可看起来,还是睡着了。
其实江昭知道,她没睡,她只是不愿意睁开眼睛,不愿意跟人说话,不愿意听人说话,不愿意听人说关于云宏伟已经离去的事实。
秦非言不傻,江昭在心无旁骛,大刀阔斧的斩杀陈同的时候,他就料到云宏伟应该是不会那么容易醒来,否则江昭那么在意叶儿,怎么可能不顾念云宏伟的处境?
毕竟好不容易办的保外就医,已经有人非议。
陈同有关的家族本来就牵连到云宏伟,这些秦家江家的人都分析过,所以才一直把该有的动作放慢下来,或者干脆不动,等事情淡化。
既然大家都懂的道理,江昭又怎么会不懂?
可他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朝对手下狠手,那么就意味着他没有后顾之忧。
夫妻感情和睦却没有后顾之忧,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云宏伟不可能这么快醒来。
但是没那么快醒来,跟永远醒不来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
秦非言甚至没有说话,只看了一眼休息室里江昭抱着叶儿眼睛发红的样子,扶了扶眼镜框,便退了出去,迅速找到医生,办理相关手续。
江昭把叶儿的抱在怀里,不同于上次欧阳妍的事,那时候她是被他强迫着抱在怀里的。
这次,她开始虽有挣扎,后来却是心甘情愿的倒在他怀里睡觉的,虽然他能看到她眼皮底下的眼珠子会时不时的动一下,眼角的水渍就没有干过,但她也没有再挣扎。
可即便静静的,他还是感受到了她全身带着攻击性的钉子……
“云叶……”袖口轻轻的攒着她的眼角。
叶儿闭着眼睛,在听到这一声后,嘴角微微一动,在男人的怀里动了动,又往里靠了靠,似乎没有找对位置,干脆往下缩去,把头枕在男人的腿上,身子绻着,脸埋在他的肚子上,啜泣哽咽,“我是一朵……云,飘来飘去的,居无定所,我只是一朵云……现在觉得姓云,好悲凉……”
低低转转的声音,如同她说出来话,好悲凉……
一时间,云下起了雨,打湿了男人的衣料……
江昭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捉住这一朵云,背叛可以改正,可以原谅,可以找到证据洗清自己罪名,可是杀父之仇呢?
握着她的手,一刻不敢松,疼痛在辗压中进行,偏头看着窗外,已是夜色如璨,看不到云,似乎快要看不到希望,男音哑哑如诉,“云叶,你是一朵云,可我的天空中,就只有你这么一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