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被北皇派人捉走了?可是,四周静悄悄的,并无任何痕迹,再说,自己就算睡得再沉,也不可能丝毫不听到打斗的声音啊?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急得团团转的安特烈忽然停下脚步,瞪着地上,坚硬的泥土上,用枝条刻画出几个大字:谢谢你,安特烈,我走了,不要担心我!旁边还有一幅白绢,是她用晚上烤火时的烧焦的枯枝写的,是一个药方,治疗太子的药方,要安特烈转交给太子。
芳菲走了。
他追出去,放眼四望,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芳菲选择的是哪个方向,无从寻找!
他苦笑一声,自己刚回到柔然国,却又还要返回去送药方?这个芳菲,也真是的,在神殿不给,现在弄得这么麻烦。不行,自己再回去,若被罗迦逮住,非被剥皮不可。
这是一片陌生的地方,是北国,燕国和柔然的交界地。
早年的战争侵袭下,这片土地已经荒芜,人烟稀少,杂草丛生,一些野兽趁机出没。菲骑着一匹马,慢悠悠的走在草丛里,也不知道害怕。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上路,一个人静静地看这个陌生的世界。
它不如神殿的优雅美丽,也没有神殿的清水瓜果,甚至它穿梭其间的小动物都是脏兮兮的,她认得,那是一种地老鼠,啃噬树根和粮食,是又丑陋又肮脏的动物。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喜欢。褐色的泥土,飞扬的沙尘,她都喜欢。她贪婪地呼吸着这并不美好的空气,转眼看到一截巨大的石板,在地势略高处,风吹日晒,漂白得那么洁净。
她跳下马,走过去,静静地坐在上面。
一株大树遮挡着,阴凉,清爽。她觉得有点儿困倦,便倒下去,以手为枕头,舒展四肢,静静地躺着。然后慢慢闭上眼睛小憩,无忧无虑,无拘无束,觉得又安全又自在。
她丝毫也没有注意到,在密林深处,一双阴鸷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他跟踪了她许久了,早在她和安特烈逃到神殿外的丛林时,他就看到了。他一直监视着,生怕出意外,所以,最先发现了他的失踪。他尾随着父皇泅水渡河,他甚至亲眼目睹自己的父皇寒症发作,撕碎她的雪白纱衣……就在那一刻,他吓呆了,忘了跟踪。父皇,向来严肃庄重的父皇,他竟然敢这样!他亵渎大神的祭品!他捂着嘴巴,尽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睁睁地看着她逃跑。
他不敢追上去,怕父皇杀了自己,他想,那是父皇的一个秘密,一个隐私,他不敢去揭破。就是这一刻错失良机,芳菲等已经跑远。他一路追逐,快到柔然国边境才重新追上他们,但是,他不敢贸然和安特烈动手,这是安特烈的地盘。
直到芳菲一个人重新上路。
他还以为,那个丑东西,是和安特烈私奔呢!原来,不是么?!
他异常困惑。
她要去哪里?自己是不是该马上冲上去捉住她?捉住她以后该怎么办?马上杀了她?本是一个逃犯,可是,她为什么那么轻松?她舒展四肢,神情优雅,如一只美好的梅花鹿。阳光点点的从树缝里洒下来,斑驳的撒在她宽大的单衫上,修长的手臂,修长的小腿,修长的脖子,白,晶莹的润,仿佛一个鬼斧神工的玉人。
这是那个小丑东西么?这是哪个阻碍自己,害得自己整个少年时代都压抑郁闷的丑东西么?他忽然那么愤怒,恨不得马上就冲上去杀了她,杀了这个妖孽!他俊脸扭曲着,手指牢牢捏着刀鞘,冷冷一笑,又觉得无比的污秽:
父皇,其实也不过如此!
这个妖孽,也不过如此!他们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