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朝廷贪虐不仁,也只有一部分人感其压迫,尚不至于豪雄并起,促其败亡。
“西方教和江山门乃是盟军同道,理当相互尊重,将军陷我鬼城,抓我冥吏,就不怕统制府降罪吗?”
灵照觉得奇怪,明钦纵然是华阳军总兵,亦须受统制府节制,和地藏府构衅与他似乎没什么好处。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等逐走龙寇之后,本将自然会撤离西山,西山位置关要,如若地藏不能坚牢,岂不绝了我军后路?本将整顿西山防务,也是为了盟军考虑,此等大事恐怕就不是使者所能过问了。”
冥使在西方教地位颇高,地藏六使者统领阴曹判官,有监管之责,地位还在阴令之上。不过事关盟军成败的大事,需是江山门统制府和西方教地藏府才能决断。两人也只能充当马前卒。
“灵照言尽于此,望将军好自为知。”
灵照说不动明钦,好生无奈,只得告辞而去。她离开西山之后,并未返回地藏府,而是施展遁术到了一所洞府。
两界山山势连绵,峰岭极多,妖魔鬼怪无数,其中也不乏避世清修的道术之士。
灵照对这个山洞极为熟悉,扣动洞外的机关,耳听得咯嘣声响,铜门开启,灵照闪身进了洞府。
洞中清幽静谧,钟乳倒挂,怪石嶙峋,仿若仙境。亭台楼阁也极具匠心,绝非寻常手笔。
灵照直入后园,只见桃花生色,落英缤纷,树下的秋千上坐着一个女影,乌发及腰,面如嫩蕊,怀中伏着一只毛缎如雪的白兔。
“小镜——”
灵照唤了一声,展动身法,落到女郎面前。
这小镜正是杨贯一的小夫人,失忆之后认明钦为兄,后来森江篡位,象主自身难保,江水湄携家逃难,小镜也随之而去。明钦大概想不到小镜和灵照会是知交好友。
“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小镜打量了灵照一眼,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我来两界山办差,趁便来看看你。怎么,梦姨还不让你出门?”
灵照见小镜神情慵懒,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虽说洞中景致殊胜,衣食无忧,是个清修的好去处,显然小镜不满意此等境遇。
小镜精神微振,好奇道:“你来办什么差,说来听听?”
小镜活泼好动,自然不喜禁足洞中,但她受到母亲训诫,不得不有所收敛。
灵照劳而无功,心中正感气闷,当即竹筒倒豆一般细说原委,“天族出兵炎方抗击龙族,本是天大的好事,谁知那天族将军不去进攻龙族,反而打破了西山鬼城,府君极为震怒,命我来给那天族将军传话,让他尽快撤兵,免得伤了两家和气。”
小镜莞尔一笑,“看你的样子,敢是差事没办好?”
“那天族将军不但拒不撤兵,反而训斥我了一顿,说了地藏府许多不是。我人单力弱,又未得府君谕令,奈何他不得。你说可气不可气。”
灵照倒是顾全大局,不愿和华阳军大起冲突,以免影响两家关系,不好收场。
“你做的很对呀。”
小镜抿嘴笑道:“你不过是个小小特使,把话传到也就是了,是战是和自有府君作主,要知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人家手上有数万大军,拒不退兵必是有所倚恃,我看你们府君多半也要息事宁人,若是闹出乱子来,多半还是你自己吃亏。”
灵照呆了一呆,打趣道:“这话可不像是你的作风,看来你在洞中修心养性,也还有些增益。”
小镜是喜事之人,否则岂会被母亲关在洞中,让她闭门思过。
小镜柔声一叹,“是啊,我是学乖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总比关在洞中不知晨昏的好。”
“说实话我来得的时候还真有些咽不下这口气,见了你的处境心情好多了。这个天族将军虽然可恶,针对的只是地藏府,西山的判官、阴令无一不是贪赃枉法之辈,那天族将军抄没了他们的家产,用于修建公坟,据说搁置多年的公坟已经开始动工,鬼族拍手称快,如果天族将军一撤兵,石曜、阴神通纵然不能官复原职,新的判官、阴令空腹而来,说不定情况更坏。”
灵照见了明钦出示的罪证,心知石曜、阴神通多半是罪有应得,虽然折了地藏府的颜面,如今江山门和西方教结盟抗击龙族,必不肯在这个关键时候撕破才有恃无恐。况且他统带数万大军,袭破东原,占据西山,地藏府的兵力实不足以对抗。
小镜忖思着道:“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敦促天族将军尽快出兵进攻龙族,西山是鬼族地界,无利可图,天族将军必不会久驻西人之地,不像东原物阜民丰,可以获得大量物资补给,明钦出兵攻打西山本来就让地藏府莫名其妙。明钦说害怕西山阴令暗通龙族,截断华阳军归路,还算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不过我在西山城还听到一些传言,这个将军好像和一个女鬼关系不浅,而这个女鬼又和阴令阴神通的女婿有仇。”
灵照去往西山之后,并未直奔公署面见明钦,而是在城中打探消息,对这次事件有一定了解之后才和明钦谈判。
“有这等事?”小镜心头一奇,来了兴致,“如此说来天族将军攻占西山乃是为报私仇,西山阴令只是受了女婿的牵累,判官就更冤了。”
“空穴来风,必非无因,既然城中鬼族都这么说,我想应该和实情相距不远。”
明钦袭破东原,粮草丰足,正该整齐师旅,驱除龙族,却转而兵发西山,挑衅盟友,若无特别的缘由,怎会如此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