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豪侠舍身全节义 圣子讲经入伽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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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今日请诸位贵宾，带来了一个重要消息。今上已经回京了。”</p>

    说道这里，安丰王双目向四人一扫。</p>

    虽然他只是一个孩童，但这一眼之间尽显王侯风范，看得诸人后颈一麻，仿佛这一眼便能将脑壳凿开，看穿每人所思所想。</p>

    人嘛，就是这样不能免俗。</p>

    庆云老大不希望被一个比自己还小那么几岁的娃娃镇住。</p>

    于是故作轻松，笑答道，</p>

    “哦，既然魏王已经回京。我们是否应当搬回牢中？</p>

    若果真如此，王爷其实无需如此为难，我等……”</p>

    安丰王听得连连摆手，打断道，</p>

    “先生误会了。</p>

    太子当日将你们送来鄙府，嘱咐小王好生照拂。</p>

    以孤对太子的了解，他断没有再送你们回大牢的道理。嗯，只不过……”</p>

    说道这里，安丰王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说道，</p>

    “只不过太子近年似乎别有所图，本王也不知究里。</p>

    他们要利用你们做什么文章，本王虽未看出端倪，但隐隐总觉得有些不安。”</p>

    说到这里，小王爷忽然双眼望定庆云道，</p>

    “庆兄，本王可否借君佩剑一观？”</p>

    庆云听到这句问话，已然知其所指，长叹一声，</p>

    “既是王爷召见，岂有随身携带凶器之理？</p>

    不过王爷既然问起，一定是想确定我和十八年前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吧？</p>

    王爷猜想并没有错，庆易寒正是家父。”</p>

    说到此节，庆云双目精芒大盛，傲然昂首，并不避讳小王爷此时惊讶的目光。</p>

    小王爷见庆云答得爽快，反倒有些意外。</p>

    他究竟也只是个孩子，能有多大的主见？</p>

    眼见自己窝藏钦犯已经坐实，神情不免颓然，一手托腮，一手五指不住在案上弹动，显然没了主意。</p>

    “这些日子幸得小王爷照拂。</p>

    若是庆某身份让王爷为难，王爷大可将庆云献于圣上，庆云并无怨言。</p>

    只是我的这几位朋友，都是清白身世，希望王爷能够仗义保全。”</p>

    暅之比庆云稳重许多，他知道小王爷若是此时献人依然难脱干系。</p>

    况且太子用意不明，这样做会不会得罪太子，或者落入太子算计，想来小王爷也是没有把握，因此迂回劝道，</p>

    “太子见过庆弟的佩剑，对他的身份本是了然。</p>

    既然太子没有对小王爷明言，不知是否会利用此事做些文章。</p>

    在下以为，小王爷若想让自己完全脱开干系，不如找个理由将庆兄弟先送出府，找个妥善的地方安置一段时日。</p>

    我等三人依然在王爷府上为质，若是太子有所质询，也好有个交待。”</p>

    小王爷怅然叹道，“太子为人城府甚深，他的谋划，断不会如此简单。</p>

    不过眼下恐怕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p>

    哦，正好明日有人请祖莹去讲学，就烦劳庆兄暂时扮作下人混出府去。</p>

    我自会为庆兄另安排一个妥善去处，静观其变。”</p>

    “请祖莹去讲学？”暅之对这个话题倒是颇感兴趣。</p>

    “呵呵，景烁先生怕是不知道你这个本家在江北有多出名。</p>

    祖莹现下可是孤王府中讲经祭酒，若论五经之学，就算是崔氏卢氏的大儒都不敢夸口胜过他。</p>

    这位小先生早就被坊间传为‘圣小儿’。</p>

    得圣子坐镇鄙府，算来还是孤王借了他三分风光呢。”</p>

    现下真正借了圣光的，其实是咱们的庆云庆小侠。</p>

    祖莹外出讲经的仪仗还真是讲究，黄骠开道，左右持节，华车纱幕，随从盈百，还真如活佛出巡一般。</p>

    这庆云啊，就负责牵引拉车的仪马。</p>

    四匹仪马均是高大威武，毛色雪白。</p>

    牵马的人也必须是高冠长袍，昂首阔步，这才符合上卿之礼。</p>

    这车队一路南行，直奔开阳门。</p>

    开阳门是洛阳东南城门，传说西汉年间有一柱自东海琅琊开阳县飞来正落在此间，故而得名。</p>

    这灵异之地，也因此成了洛阳神道门。</p>

    只有皇家依仗，三教圣贤，才有资格自开阳门进出。</p>

    这圣小儿祖莹也能有如此待遇，不免令庆云咋舌。</p>

    众人拜了神柱，一路向南，出门不过二里来路，便是大片的碑林。</p>

    庆云曾随陈叔学经，眼睛扫过，便知这些碑上刻得都是四书五经，以篆，蝌蚪，隶书三体写成。</p>

    五经碑林后，又有四块大碑和两爿残石，庆云远远辨认了一下，竟然是曹氏魏王编修的《典略》，便是当时的国史了。</p>

    典略卷八十九，洋洋万言，刻在这六块碑上，可想这石碑是如何高大。</p>

    所以其后的一角碑林，起先便受了遮挡。</p>

    等到祖莹仪仗走过了六块巨碑，庆云再向道旁微睨，不由心头一阵狂跳，此处一片断碑居然都是血色的！</p>

    那血迹斑驳，赤赭相间，不知是多少人的鲜血染成。</p>

    有些地方的红色斑块还十分明艳，想来这血案并非很久远的事情。</p>

    再看到后面整齐排列的新碑，庆云忽然明白过来，这些就是当年司徒崔浩所立的《国史》碑。</p>

    崔浩秉直而书，毫不避讳，对拓跋氏崛起之前的那些囧事也是言无不尽，与近史一并立碑道左，任人评说。</p>

    魏太武帝因此大发雷霆，诛崔浩九族，血洗残碑。</p>

    这幕惨剧是亘古以来三公重臣所遇的最重惩罚，崔氏一门也因此凋敝至今。</p>

    《国史》之后，碑林已到了尽头，洛阳城的龙脉，闻名天下的洛水便横亘在车队前进的方向。</p>

    只是这一段洛水，丝毫看不到河川应有的壮阔。</p>

    湘妃竹排起的浮桥，绵延半里，将河面完全掩去。</p>

    车马行其上，果真是轮辇生尘。</p>

    脚踏圆竹横索，一番此起彼伏，也勉强算是凌波微步了吧。</p>

    浮桥的对岸，黄墙朱瓦，直连天边，举目所见之处，尽是庙宇浮屠。</p>

    此时的南朝，虽也有些佛寺。</p>

    可庆云哪里见过如此规模的大庙？</p>

    眼见庙门全开，任四马拉车，左右仪仗原队形通过依然是绰绰有余。</p>

    只是祖莹为了表示对沙门的尊敬，先下了车来，跟在庆云身后。</p>

    此庙的第一进颇为奇特，供奉的竟然并非罗汉菩萨，而是一位宫装丽人。</p>

    庆云在阶下望见丽人塑像脚踏莲花，笑凌碧波的模样，想必这香火敬的是此间洛水的河神咯？</p>

    庆云的确没有猜错，只是这尊洛神的样貌，是依着刚刚过世的文明冯后生前面目所塑。</p>

    太后出自北燕王族，本就是上古河伯氏的苗裔，所以百姓不但对此毫无异义，反而更加笃信其灵。</p>

    仪仗到了这里，马匹便不能往前了。</p>

    祖莹带众人跪倒参拜过凤颜，便有人将他领将进去。</p>

    庆云却要赶着车马绕去偏院，小王爷应该已经安排有人与他接应。</p>

    庆云一边拉着马匹一边嘟囔着，“这处寺庙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排场可真不小。”</p>

    “这里便是报德寺，今上为文明太皇太后追福所建。</p>

    此间动土不过四年光景，还有许多殿宇没有完成，牌匾也还没有统一制作呢。”</p>

    庆云闻言回头看去，只见几个人跟着自己走了上来。</p>

    为首搭话的那人一张马脸，眼窝深陷，身形甚是魁梧，那一把山羊须子在阳光下看上去并不是纯黑的颜色，多半是个胡人。</p>

    那人唤手下接过了车马，拉过庆云小声问道，“小兄弟可是庆公子？”</p>

    “正是，兄台……”</p>

    来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庆云引向了寺院的另一侧，一边并肩走着，一边在他身畔低语，</p>

    “小人乙羽标，是专程来接应公子的。公子无需多言，且随我来。”</p>

    庆云随着那人在偌大的寺院中，兜来转去，也不知绕了多少步道回廊。</p>

    庆云心下叫苦，这左看右看无非都是佛墙黑瓦，往高处看不是山就是塔，形状也都是一个样，等会儿要是没个人带着，恐怕自己连回来的路都找不到。</p>

    忽然寺院深处传来一声嘶嚎，虽然声音不大，但将将就自邻院传出，庆云只听得头皮一麻，连呼吸都仿佛冻结了。</p>

    那是真正的兽吼！</p>

    庆云虽然长在扬子江畔，没有真正接触过狮虎之类的猛兽，但这些大型食肉动物的嘶吼自带危险属性，不需要人类去学习认知，自然而然地便会对其产生敬畏。</p>

    “这，这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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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作在提到荆轲刺秦王的这段历史，做了一种全新的诠释。不过这个变化依然是基于正史的展开，并没有多做改动。</p>

    在整个刺秦王的故事里，有几个问题一直被世人“选择性”忽略了。这种选择性，主要是由于故事本身太出名，大家都是在低年级课本当中就读过了所有细节。在读这段历史的时候，大家还没有能力深挖，而等到年纪大些了，固定观念已成，也就不想回头再去思考了。</p>

    首先，在庆轲刺秦的故事里，定计人田光，刺杀者庆轲，试图补刀的高渐离，和《史记》特意提及荆轲去榆林拜访的盖聂，这几个重要人物都是齐国王族的派生姓。</p>

    其次，庆轲确实存在改名荆轲附会楚姓的行为。</p>

    第三，出使秦国为什么要杀樊於期？此何许人也，为何如此重要？没有任何一本史书或者任何一个说法能够非常可信的圆回这个梗。有人说樊於期既大将桓齮，但桓齮曾经独自破赵十万大军，他的履历功大于过。历史上的秦王更没有表现出不容败军之将的狭小气量。最重要的是，按照《史记》记载，这个桓齮在败于李牧的时候已经战死了。所以樊於期对于秦国的作用是个谜，但他本人镇守督亢，燕南地区的事实，却不可否认。督亢之地在当时并非抗秦前线，再怎么还有赵王迁在代地挡着。能觉得督亢碍事的，不过只有齐国而已。</p>

    但是一旦把这三疑点合在一起看，那么他们就忽然组合成了一个必然的结果，这是一个典型的大国推手。</p>

    因此本作中庆轲的亲自现身说法，并非是提出一种独树一帜的异端邪说，而是在提醒各位看官，有时在史书的细枝末节当中隐藏着很多细思极恐的“巧合”。</p>

    为什么庆轲在刺秦王前专程去见盖聂？他们熟吗？为大事者不怕节外生枝吗？为什么他被瞪了一眼就灰溜溜回来了？</p>

    冯夷部落兴于关中，为何后代冯氏却泽荫燕北？而三辅冯氏又是如何忽然自关中消失的？</p>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历史为本作庆轲手札所做的背书。</p>